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忧伤的的基督徒该唱什么?

2016-12-28 Carl Trueman 健康教会九标志



我们很多人都鄙视美国电视布道家和其英国同行的健康、财富与幸福的说教,以此为可耻的亵渎。基督教的核心就是那受苦的仆人,没有枕头的地方,顺服至死,且死在十字架上。要让这样的基督教被利用来支持生活优渥的西方人以贪欲为偶像,实在让人难以置信。


不过,真正的危险是,这种异端教导已经无声无息、却毁灭性地渗透了福音派基督徒的生活,虽未对我们的神学有太多影响,却影响了我们对生活的期望。毕竟,我们生活的社会,看重的恰恰是健康、财富与幸福。看看电视上有多少关于医疗的影剧和纪录片:我们着迷于医疗行业,不是因为我们着迷于健康吗?听听政治家的讲话:新劳工财政部长说,他们要奖励“敢于冒险的人”。他们所指的,是在贫民窟里帮助吸毒者的男女吗?是在阿尔斯特(Ulster)反抗居民区准军事控制的人吗?是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冲突地区的人吗?这些冒着“真正风险”的人?当然不是。他们指的是创业者和“财富创造者”——常常,这些人唯一的动机(不管怎样美化成大公无私)就是个人利益,他们唯一的“风险”就是不负责任的金融投机,浪费他人辛苦积蓄的存款和养老金。另外,看看诉讼与赔偿竞技场上名符其实的暴增:曾几何时,赔偿是与盈利损失相关的;而现在,常常看起来损失的是舒适与幸福,由此带来众多的琐屑案件。


在此,教会的立场是什么呢?


首先,让我们注目于当代敬拜语言。现在,敬拜是个复杂的话题。我体验过福音派的各种崇拜仪式,从灵恩派到改革宗,并且总体上欣赏有加。在这里我关注的重点不是敬拜的形式,而是其内容。我观察到一个现象:诗篇,圣经自己的赞美诗集,几乎已完全淡出了当代西方改革宗的视野。对其原因我不甚了然,但直觉上感到一个不小的因素是,诗篇中很大一部分是哀歌,表达的感情是悲伤、不乐、痛苦、破碎。现代西方文化中,这些情绪是难以置信的。当然,人们还会感受到这样的情绪,但要承认它们是日常生活的正常部分,则相当于承认一个人在当今崇尚健康、财富、幸福的社会中彻底失败。


那么可想而知,这世界可没时间应付诗篇作者软弱的哀哭。但是,当这些哀歌的哭声从教会的语言和敬拜中消失时,结果是令人不安的。也许西方教会觉得哀歌无关紧要,但它可悲地误解了自己的健康状况。也许,更可能的情况是,它已被现代西方物质主义的井水灌醉了,以至于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哀哭,甚至以此为尴尬。但人类的现状依然可悲,而知晓人心诡诈、渴望更美家园的基督徒应心知肚明。无休无止的欢歌赞美不可避免地制造了不切实际的期望,以为基督徒的正常生活应该一直是凯歌欢庆。在这充满破碎心灵的世界里,这在神学上是错误的,在教牧上是灾难性的。是否这无意识的信念,以为基督教只是(或者应该只是)追求健康、财富和幸福,已悄然侵蚀了我们敬拜的内容?在近几十年里教会最坚实的地区——例如中国、非洲、东欧,很少有基督徒认为,基督徒的正常经历应该是不间断的情绪高峰。实际上,圣经塑造的信徒形象不容我们有这样的印象。看看亚伯拉罕,约瑟,大卫,耶利米,还有对诗篇作者经历的详细记载。多少痛苦、多少哀歌、间或绝望——而喜乐也自有体现——却迥异于现代西方基督教中所常见的形式。在诗篇里,神赐予教会一种语言,甚至可以在敬拜中表达人类灵魂最深的哀痛。当代的敬拜中,这哀哭的缺失,是否指示出,西方中产阶级消费主义的安逸价值观已悄然侵袭了教会,让我们觉得这样的哀哭事不关己,令人尴尬,是彻底失败的象征?


在我参加的一次教会会议上,一个人提出,在福音聚会中,诗篇应该受到更多重视,于是有人义愤填膺,不容质疑地告诉他,这样的观点暴露出一颗毫不关注福音的心。相反,我相信,把诗篇作者的经历和期望排除在敬拜之外,进而排除在我们的视野之外,这才是对西方教会福音工作的重大阻碍,把我们都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精灵。当教会把孤独、无依、悲伤的哀哭排斥在敬拜之外,它其实是在压制、排斥教会内外那孤独、无依、悲伤者的声音。这是在认可消费主义的庸俗理想,在制造琐屑无聊、不切实际的得胜主义基督教。去年,我问三组背景差别很大的福音派会众,愁苦的基督徒可以在教会里唱什么歌。每次我的问题引来的都是哄堂大笑,就好像伤心欲绝、孤独绝望的基督徒是个荒谬到可笑的概念,尽管我的提问非常严肃。


我们也可以看看祷告的内容,包括私下的祷告与教会聚会中的祷告。亚伯拉罕、摩西和保罗的祷告,有多少是祈求健康、属世的成功、个人的幸福与满足?他们所关注的,比起我们祷告的内容和优先次序,有何不同?我们的祷告中体现的优先次序,尽管有神圣的神学包装,是否无意间效法了现世的Elmer Gantry(译注:Sinclair Lewis 同名小说中的主人公),那个兜售健康、财富与幸福的毒药福音的家伙?


那么,再看看我们的理想:豪宅,名车,双收入,都是我们许多人的梦想,是我们以个人安逸满足为终极目标的总结。但我们不该把生命建立在个人满足的基础上,而应按圣经所展示给我们的图景,建立在自我牺牲与服务之上。若有选择,我们这些专职神学人员,学生与教授,会做哪一样呢:是在重要学术会议上演讲并与大人物社交,还是与教会青少年小组讨论?当然,我们常可二者兼顾,但如果我们只能选择其一呢?这答案会充分展示我们真正的财宝储存在何处。我们个人野心的福音是否已抢了舍及服侍的福音的镜头?基督徒成功的标准,是忠诚信实,而不是幸福与名声。


西方教会已陷入衰退的漩涡中。大家建议摆脱困境的方法形形色色。有人建议我们需要在敬拜中更加“后现代”;还有人建议我们要重新思考如何传递福音。我承认自己对这些提议表示怀疑,不是因为它们太激进,而是因为它们不够激进。它们把衰退的原因简化到方法论或社会学的层面,并提供了无关痛痒的治疗方案,但说实话,这疾病其实非常严重,甚至已至晚期。其实,那些仅仅从这些方面看待问题的人,他们提供的解答,很可能只是复制这健康、财富与幸福的文化本身的提议:在消费文化中,基督教是个产品,而销路不佳的解决方式可以是新式管理,美化包装,以及改善营销。在此我并不是说,社会学者与后现代者的话对我们全无用处——当然,我们必须注意,以社会能够理解的方式传讲福音——但我们必须谨记,把西方基督教的困境简化为技术问题,是错误诊断:真正的问题,归根结底是道德,而不是方法。简而言之,福音派教会已经把灵魂出卖给西方社会的价值观了,而现在的衰退,在最终分析下,不单纯是世俗化的结果;这最终是神主动审判我们世俗化教会文化的结果。我们已接受了健康、财富与幸福的世俗价值观。除非我们,从个人和集体双重层面,承认这个问题,并为此悔改,艰辛舍己地献身服侍那拯救我们的主,我们就不会看到任何改进。


该如何行动呢?


首先,让我们一起再次学习哀歌。反复诵读诗篇,直到我们掌握必要的词汇、语法、句式,在哀歌中把我们的心摆在主面前。这样,你会获得能力,来应对你自己痛苦、绝望、心碎的时光,能在甚至最黑暗的时刻继续敬拜信靠;你也会更深切地理解你的基督徒同伴,他们在悼亡、抑郁、绝望的痛苦中,有时难以在每个主日热诚咏唱“耶稣要给我阳光”;你也会有更贴切的话讲给那些伤心断肠的人——无论是心神耗尽的银行经理,还是贫困潦倒的吸毒者——你也许被呼召,要对那些无人爱的和不可爱的人,见证神无条件的恩慈怜悯。因为,像圣经所说的,你也曾是这样。


其次,努力在你自己的祷告中,体现圣经中祷告的优先次序。你尽管去看所有社会学和后现代的新潮启蒙读物,可能也会从中得到有价值的技巧性启发,但除非你的学习,祷告,教会生活,家庭生活,总之,你的整个生活,都沉浸在祷告中,并反映圣经的优先次序,那些东西不会对你,或是别人,有任何助益。


最后,讲到个人抱负和人生计划,“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。他本有神的形象,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,反倒虚己,取了奴仆的形象,成为人的样式;既有人的样子,就自己卑微,存心顺服以至于死,且死在十字架上!”


本文译自:“What Can Miserable Christians Sing?” in The Wages of Spin: Critical Writings on Historical and Contemporary Evangelicalism (Christian Focus: 2004) pp. 158-160.


作者:Carl Trueman


卡尔•楚曼,是威斯敏斯特神学院历史系教授,宾夕法尼亚州安布勒柱石长老会的牧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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